玖九悦心

害怕所有会感到痛的东西,包括语言。

【Dover+微啾花】《Eyes》(第五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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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第三章
第四章

内含Dover组,啾花组
Dover为主cp,啾花为副cp。后期会双线相融。
    
  
  
【第五章】
  
檀木香和茶香萦绕于屋内,一身正规Y校区制服的男子端坐着,面前是盘局势危迷的象棋。变化无常,心定则胜。
  
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棋桌,英气的眉毛微微上扬,他淡然地放下棋子,看向对方。
 
平稳的呼吸,似乎世界都是静止的,他的眼睛里却是热情的火海,燃烧着生命,正像他的性格,奋不顾身,尽管是飞蛾扑火。
 
对面的少年抿了口茶,余香充盈在口腔里,额发斜侧着,眉毛弯弯,但略粗。他有着和对方一样的火热眼瞳,正灵活地转动着。
  
墙壁上悬着一幅紫荆花图,深深浅浅的紫色晕在画纸上,细短的花梗接着根小朵大的花瓣,或如蝴蝶两边展开,或含苞待放,静谧而不缺张扬之意。
  
少年皱皱眉头,双手撑着脑袋思考良久,忽然向后一靠,仰头看着天花板,大呼着:“大佬you are so cool!”
  
王耀眯眼笑着,探身戳了戳嘉龙的脑门:“洋不洋,中不中的,叫你不要在外面瞎学了。”
  
亚瑟站在一边,一头雾水,他真的对象棋一窍不通,那长得和王耀中秋带来的小点心一样的“饼”竟然是棋子,Y校区的象棋真是奇怪。亚瑟想起了小时候和弗朗西斯下的西洋棋,两色分设职业,清清楚楚,而且又美观。
  
弗朗西斯?
 
亚瑟突然意识到。
 
这家伙好像几天没有来骚扰了,还真是奇迹。
  
  
  
“这习茶社怎么就你一个,王濠镜呢?”王耀背靠椅子,随意地架着二郎腿。
 
嘉龙捂着被戳疼的脑门,翻了个白眼:“大概又跑去了自己开的赌场了吧,大佬你也不管管,就知道盯着我。”
 
“是谁会经常闹事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笑意不减,“而且那孩子用的是自己的钱,我管不着。”
 
眼前不禁浮现那个瘦弱但执拗坚强的背影,王耀微微一笑。
 
嘉龙吐吐舌头:“得了得了,又要说教了。”他坐正身子,问道:“大佬你来有什么正事吗?”
 
气氛突然安静下来。
 
王耀觉得是该告诉他的时候了,也坐正,吞吞口水,悄声说道:“校庆欢闹免不了口渴,所以我希望习茶社能准备些茶水。”
  
“哦?大佬的意思是……”嘉龙将脑袋靠过来,“我们……”
 
颇有种狼狈为奸的既视感。
 
“没错。”声音也变得尖细起来,王耀邪气的笑容让一旁的亚瑟不禁打了个哆嗦。
 
“我们可以把自家的茶叶推销出去。”王耀攥起拳头,眼睛亮晶晶的,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。
 
“Oh,it's a good idea!”那小子附和道。
 
亚瑟无奈地撅起眉毛,捂额苦笑着。
 
真是一家人。
  
  
   
“呼……”王耀合上门,连带那清新淡雅的茶香一并关在了房内,他转身缓步走在长廊上,问着跟在身后的亚瑟。
   
“下一站,是乐队,是吧?”
 
亚瑟从口袋抽出一张折叠的纸张,确认后答道。
 
“是的。”
 
“唉……真不想去……”王耀侧脸看向廊窗外,脚步刻意放慢。亚瑟想到那场面,也莫名地头疼起来。
  
  
   
“呀吼——”灯光凌乱地扫着,一声尖锐的电吉他音结束刚才的练习。
  
那身着晶蓝色的男孩还保持着pose,似乎久久不能从刚才的帅气回过神来。一甩额发,身上的亮片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。
 
但是大家好像自动无视了他。
 
“嗯……”亚瑟挨着王耀坐在乐队的正前方,摸着下巴提议:“灯光要注意一下,移动的时候不要闪到台下观众的眼睛,否则大家会产生不悦的情绪,我们要的是绝对的舞台效应。”
 
王耀站起身,摆弄着手势:“阿尔,你要记住,到时候我们是要把台下清空,让观众站着听歌。你要多在四周活跃,这样可以兼顾到站得比较偏的人。”
 
“放心,hero永远不会偏心于任何一处的。”
 
接着手指指向站在最后的路德维希:“还有你,路德,敲鼓再用力点,最好表现得很卖力,可以激动大家的情绪。”
 
“好。”路德点点头,应答着。
 
“还有……”手指划向伊万的脸。
 
“那个,耀君,我有几句话要说哦。”一旁抱着贝斯的伊万举起手,打断王耀的话。
 
“好,你说。”
 
伊万侧身朝着阿尔微微一笑,对方明显不适应,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。
  
“喂,蠢熊,你该不会想要报复吧?”阿尔举着吉他防在身前,“报复我刚才抢了节拍,还是我在过场的时候狠狠地踩了你的脚?”
 
“阿尔君——你觉得会是哪一个呢?”伊万眯眼笑着。微微上扬的尾音却令人发寒。
 
“啊哈哈哈哈……”眼神不由自主地飘走向别处,他挠着后脑勺,扮出毫不知情的模样。突然又凑上前阴着脸咬牙说道,“你活该。”
 
“那你说说今天早上是谁绊倒我的?”阿尔双手插着腰。
 
“啊嘞,不是我哦——那我带来的伏特加,什么时候变成你那可乐的呐?”
 
“怎么可能是hero我干的,这明明是对你的赏赐。这是世界上最好喝最美味最……”
 
“呼呼,还说不是你做的?”
 
“……”
 
“啪。”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打了个响指。王耀闭着眼站在他们面前,一言不发。
 
“那个……耀君……”伊万似乎预感到了什么。
  
王耀缓缓睁开眼,露出和善的微笑。眉毛弯弯,此所谓皮笑肉不笑。
 
突然,他的笑骤变为恐吓,浑身散发什么可怕的气场,琥珀黄的眼瞳更显得鲜明。两人对视一下,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现。
 
“啊哈哈……hero我才不怕呢。”阿尔后退一步。
 
“嗯哼,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?”王耀的声音又轻柔起来,让人感觉似乎刚才的模样只是错觉。
 
伊万、阿尔乖乖地点点头。
 
这个人,真可怕。
 
“伊万。”那人扭过头来。
 
     
   
“啊,是!”突然的点名让伊万一愣,像是被老师突击的小孩,于是他听见了背后的嗤笑。
  
“你先不要管学生会的事情了,把这次演出做到最好,因为校领导和外校人员要来观看,这代表了我们学校的名誉。学生会的事,就交给我和亚瑟就行。”
  
“好吧,我知道了。”
  
亚瑟发声:“王耀你忘记我还要弄话剧社的事情了吗?”
 
“当然记得。”王耀转过身来,“可是我觉得你忙得过来。”
  
“多谢你这么看好我。”他恶狠狠地回答。
 
“不谢。”王耀抛来一个嘲讽的表情。
  
众人投来同情的眼光。
  
王耀退后站在舞台边缘,拍拍手:“那么,各位,休息一会儿,我们继续排练。”
 
简单的前奏,平淡的开头,冗长的重复,高昂的结束。
流下的汗水,身上的酸疼,嘶哑的喉咙。
  
一遍又一遍。
  
最终回到起点,CDEFGAB。
   
   
   
亚瑟疲惫地仰躺在小树林里的草地上。
 
终于,可以安静点了。
 
尚未从乐队的轰炸中脱出的耳朵仍在回荡着余响,他双手垫在脑后勺下,腿随意地叉开,白衬衫因风摆动,额发偶尔蹭蹭脸颊,带来一阵酥麻。
 
“啊,烦死了,这几天忙透了。”亚瑟闭眼皱眉,不停地发着牢骚,“弄得我现在累死了啊!”
 
感到眼皮因阳光的直射而猩红发烫,毛孔似乎吸收着每一丝光芒,浑身热乎乎的。
 
“笨/蛋笨/蛋!”亚瑟又大吼道。骂出来心情果然好多了。
  
只是,光线似乎被遮住了。他疑惑地睁开眼,直接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眼睛。
  
一秒,两秒……
  
“哇啊啊啊啊啊!”发觉这人是倒吊着的,他吓得慌忙坐起身,却撞到了对方的头。
  
亚瑟捂着被撞疼的额头,也不忘躲在几米之外。
  
视线中,那人又坐回到树上,揉揉鼻子,大大咧咧地骂道:“你是笨蛋吗,干嘛这么大反应?”他双手捂住鼻子,气呼呼地盯着亚瑟,居高临下的气势令人不爽。
 
亚瑟回过神来,清清喉咙:“快从树上下来,你这样是不符合规矩的。”
 
对方似乎瞥到了亚瑟的徽章,不屑地抽抽嘴角,“噗通”跳到地上,一手插在口袋里,一手揉搓着鼻子。
 
“等等,你……”意识到对方似乎流鼻血了,亚瑟上前拽住他的衣袖,“去保健室止一下血吧?”
  
“哈?”一头在阳光下耀眼的银发,猩红的眼瞳露出不屑的眼神,“本大爷才不用去笨女人那里嘞,会被弄残的。”
 
“伊丽莎白·海德薇莉?她是个很温柔的……”
  
没等他说完,对方嗤笑道:“你是说那女人很温柔?哈哈哈哈,怎么可能啊?”
 
他插着腰大笑着。
 
“那个……你……”亚瑟阻止道。
 
“她就是个魔鬼,千万别被她骗了。”
 
“这……”
  
“本大爷受过不少苦啊,那女人太歹毒了……”肩上似乎被轻轻拍了一下,他回过头,“那女人”就在背后微笑着。
  
亚瑟稍稍退后一步。
  
——我阻止过你了。
  
“哎呀哎呀,这不是基尔伯特吗?”“那女人”笑眯眯地问好,“前些日子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呢。”
 
“哈哈……”对方明显很尴尬,脚下不断退让,看来是想伺机逃跑,“你、你在啊,我正、正夸你呢……”
  
“那还真是谢谢了……哎呀,基尔伯特·贝什米特,你好像受伤了呢,我来帮你吧?”伊丽莎白装出吃惊的表情,继而微笑着一手拽着他的后衣领,转身就走。
 
“啊呀,等一下,诶,等等,我,我……”基尔伯特欲哭无泪,一步一顿,连带跌跌撞撞。
 
那女人的力气大到出奇,秉着不和女人打架的原则,只能被拽走啊混/蛋!才不是本大爷怕她呢。
  
亚瑟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,跟上去。
 
怎么说人家也是我弄伤的,我总得看看吧。才不是要看他笑话呢。
  
  
   
“等等,哎——疼!喂……等一下……疼疼疼!”基尔伯特想推开伊丽莎白的身体,又因为碰到对方的腰部而收回,只能保持别扭的姿态,拧着脖子不给她折腾。
 
“不许动,哎,你啊!”药水洒出来了些,伊丽莎白细眉一皱。
  
对方则是捂着鼻子,像是再往里头喷药水就和她拼命似的架势,令伊丽莎白忍俊不禁。
 
亚瑟在一旁笑道:“乖点就能早早处理完了啊,你竟然能折腾这么久。”
 
那家伙竟然昂起头笑着:“Kesesesesese——你不也是挂彩了嘛,等着,马上到你了。”
 
亚瑟这才意识到,额头有点痛。
  
“我看看。”
  
一双手捧起他的脸,对上那翠眸,恍惚间,甚至连瞳孔的缩放都清晰可见,亚瑟小小的身影映在女子清澈的眼睛中。
  
有种,从她的身上,看见了自己的感觉。
  
错觉吧。
  
——你对我来说,和别人不一样,所以我不希望你死。
耳边突然回荡起这句话,带着哗啦啦的水声,渐近渐远。
  
——你的眼睛,很漂亮哦。
  
“嘶……”脑袋一阵刺痛,记忆明显是不想被回想起,他倒吸口冷气,眼前的场景开始晃动。
  
“怎么了吗?”女子注意到他的异常,关切地问道。
   
“Kesesesese——怕不是被本大爷的铁头功砸到脑震荡了……”本来还想在吹嘘下去,被伊丽莎白一眼瞪了回去。
  
“柯克兰同学,你的额头只是蹭了点皮,待会喷一下药就行。”她回身走去白色柜子前摆放药瓶。
  
“想当年本大爷还是混混头目,现在竟然沦落到这地步。”基尔伯特仰靠在椅子上,伸着懒腰,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,“不过,这种普通人的生活,也不赖嘛。”
    
  
   
不同于沐之翊,基尔伯特的虎牙看上去很尖锐,脸庞棱角分明,甚至显得尖瘦,猩红的眼瞳划破空气,虽然整个人嘻嘻哈哈的,但是全身还是萦绕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。
  
以前是混混头吗?
   
亚瑟眉头一锁。
  
这么说,以前O校区好像有个叫做“黑鹫”……
  
“话说……”基尔伯特突然开口打断了亚瑟在脑内的搜索,“我好像知道你。”
  
“哦,是吗?”
   
“嗯……你身边是不是有个……叫……什么来着?”他探身盯着亚瑟的眼睛,手指摩擦着下巴,似乎在苦思冥想,“反正你的眼睛……很眼熟。”
  
亚瑟扬起一边的眉毛,表示不解。
  
对方突然睁大眼睛。
  
“弗朗西斯·波诺弗瓦?”
  
“嘁。”
  
空气突然安静。
看着对方惊讶的神情,亚瑟愣了愣,连自己也没反应过来,这大概是,鄙视他的本能吧。
  
伊丽莎白走来示意亚瑟坐上座位。
   
“我是他在巴黎的初中同学啊Kesesesese——”基尔伯特让开座椅,把亚瑟推上去,伊丽莎白自动无视了这个家伙,抚起亚瑟的额发。
  
“那家伙啊,在初中可是被称为‘公主殿下’啊Kesesese——”
  
亚瑟的眼睛明显亮了,像是探测器发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。
 
“因为他长得太漂亮了嘛,所以经常受到高年级的小混/混欺负。我记得……他现在留胡子了吧?”
  
因为不想再被别人错认成女孩子?
  
亚瑟意识到又有一个可以威胁这混/蛋的话题了。
  
基尔伯特微微一笑,看着亚瑟不由自主地露出阴险的笑容,又被伊丽莎白“呲”地喷上药水/逼了回去。
  
他靠在桌子上,双手环抱,歪头看着亚瑟,话锋一转。
“老兄,你的发际线有点高啊,哈哈哈哈。”
 
“要你管!”
     
  
   
“哈——终于解放了。”基尔伯特像是报复似的,在校医室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,刻意大声地叹了口气。作为回应,一个白色物体“唰”地飞出来,不偏不倚击中他的后脑勺。基尔伯特本来还想抱怨些什么,却因被砸中而闭上了嘴。

他回头看看室内女子愠怒的表情,得意地呲牙坏笑,又转过身站到亚瑟面前。

结果又是一对白眼。

“假如你没有捣乱的话,至于到现在吗?”亚瑟抬手看看手表,气呼呼的,看来还没有从刚才的出糗中缓和过来。

“我那是捣乱吗?”基尔伯特叉着腰,“本大爷这是以身试险,防止反杀而已。”

“行行行,您说得对。”亚瑟摇头朝外走着,慢走出大楼,摸出手机看着消息记录,正琢磨着怎么和王耀解释着浪费一个小时的原因。太阳刚好探出对面建筑物,他抬起头却因为一时的光亮,晃了眼。

稍稍适应了些,这才意识到身边并没有基尔伯特的脚步声,回头看去,那家伙还待在门口,看着校医室内。

亚瑟退回来想要询问他,想想还是闭上了嘴,先查看情况再论。

寻着视线望去,半掩的门后阳光斜洒入室,美丽的女子,曼妙的身材,轻柔半泄的长发,她整理着桌上的药瓶和纱布,用手背撩起碎发收束到耳后。但并不是温婉淑雅的那种类型,她更像是活泼的小兽物,只是停歇下来,一时安静罢了。

亚瑟微瞥身边基尔伯特的侧颜,会意地退在后面没有再说什么,最后转身离开。

原来如此。
    
    
    
掩成缝的窗不时流进风,掀起桌上的纸张一角,夕阳半洒,校园笼罩在猩红的霞晖之下,坐在办公室里的金发青年却辜负了这般美景,正皱着眉,“哗啦啦”地翻阅着堆在桌上的一沓企划稿。

脚步声渐近,亚瑟连头都不用抬,就知道是他来了。

“喂,你好。”

门被轻轻推开。

却迟迟不见门后有人进来。

只有声音还在继续。

“请问是柯克兰先生吗?”

亚瑟自动无视了这段插曲,拿起手边的红章,“啪”地在最后一份企划稿上打上“通过”的章印。

“喂?请问柯克兰先生在吗?”

亚瑟“啧”了一声,回答:“我在不在你不知道吗?”

对方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,语气温和了不少:“实在抱歉,只有您亲自回答了我,我才会放心啊。”

“哼,油嘴滑舌。”

“那么请问柯克兰先生可以回家了吗?”金色的长发从门后露了出来,男子探出头,比了个“6”的手势当做是手机,说道,“我为您做好晚饭了哦。小阿尔也已经在家等您了。”

“噗。”亚瑟不自觉地笑出声来,“干嘛就露颗头,正经一点,还有,把那个称呼换掉,从你嘴里讲出来怪怪的。”

“有吗?”弗朗西斯直起身,手扶在门把上,“我觉得我还蛮绅士的。”一身白衬衫加米色单件毛线衣,配上浅色牛仔裤,不得不说,这家伙的审美还是不错的。

“只是不入我的眼。”亚瑟这样想道。

亚瑟站起来,绕过办公桌,径直与他擦肩而过:“你那不叫绅士。”

“诶,是吗?”

亚瑟在门口站定,稍稍侧头对着还愣在房间里的弗朗西斯说道:“走吧,伪绅士先生。”

余晖与与灰暗的交汇处,脸的轮廓分明,眼睛只是稍稍一偏便能瞥见弗朗西斯,嘴角不经意的微笑稍纵即逝。他迈开步伐,消失在门口。

对方微微一笑,关上门,跟上脚步,开始和他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。

瑰丽的暮色之中,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,可能是夕阳的原因,却像是相互依偎着,渐渐走远。
   
    
    
吃饱喝足,弗朗西斯还是照样在厨房里清洗碗碟。阿尔却不同寻常那样在餐桌边叽里呱啦说上半天,而是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入房间。

亚瑟也没有怎么在意。

只是房间里不停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,闹得他心烦。

“哥。”阿尔从房间里拿了一叠歌词出来,“我今晚可能要到王耀家过夜……”

“What?”亚瑟稍稍惊讶了一下,声音拔得尖细,又恢复冷静,清清喉咙道,“Why?”

厨房里的弗朗西斯倒是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氛,调侃道:“阿尔你终于长大了啊,哥哥我……”

“您可闭嘴吧。”阿尔白了他一眼,“伊万也会在那里寄宿,我们乐队今晚集训。据说王耀家里有超大的音乐室呢,我想今晚估计能尽情练歌了。”

亚瑟心中窃喜。

这几日都被阿尔循环播放的伴奏扰到难眠。可算让今晚能够消停些了。这位小祖宗终于要走了。

他倒是想到了王耀,琢磨着明天要对他口气放好点。

但是亚瑟还是装作迟疑了片刻,微微点点头:“随意。”

阿尔转身就走。

“诶等等,晚上天还有点冷,就穿一件衬衫怎么够,加件衣服再走。”亚瑟提醒道。

“不用,我好得很。”

“不行,穿上再走。”

“啊?”阿尔撇撇嘴,“跟老妈子一样。”

“嗯?”眼神像刀子一样划过脸。

“明明不冷。”嘴上这么说,阿尔还是乖乖地去取了件比较薄的外套。

“我可真走啦。”阿尔朝着厨房那里喊着。

弗朗西斯擦擦手上的泡沫,慢走到门口送他。

“好好享受。”弗朗西斯意味深长地说。

原以为阿尔会像以前那样和他斗个嘴,结果——

阿尔神秘地挑起嘴角。

“你也是。”
    
    
    
夏夜星光稀疏,湖边甚是清凉,渐有水声。透过窗户大致能看见星辰映月,仿佛这湖面也是一片天空。

“啊啾。”亚瑟不识美景地打了个喷嚏。

弗朗西斯稍稍拉上了窗帘,微风掀起一边,撩起丝丝倦意。

初夏的夜晚还是有点凉的,亚瑟感觉鼻子骚痒着,抽了张纸擤擤鼻涕。

大概是感冒了吧。

“差不多7点半了吧。”亚瑟抿了口茶润润喉咙,“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。”

“你这是在给哥哥我下逐客令吗?”弗朗西斯苦笑道,“行啦,这就走。”他拿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外套,环顾四周考虑还有什么没做好的事情。

“别忘了明天8点准时到活动室来,今天早上你来晚了2分51秒。”亚瑟放下茶杯,转身走上楼梯,打算休息。

“Ok,ok.”对方似乎没放在心上,就是随意地回答着。亚瑟明显是狠狠地跺了下阶梯,以示不满。

其实弗朗西斯也并不是想随意敷衍他,只不过心里总是很在意阿尔临走前的话。

——好好享受。

——你也是。

我也是?

我能享受什么?

弗朗西斯怎么也想不通,这小鬼又在打什么主意。

亚瑟踏上最后一级阶梯,回头看向还在呆滞在门口的弗朗西斯,没好气地说道:“怎么,走不动了,需要我扶你老人家吗?”

弗朗西斯将疑惑搁置,一如既往地咧开嘴,使了个眼色:“你看阿尔都出门了,这大好机会,难道不应该邀请我留宿,然后……”

话音未落,就被楼上重重的关门声打断,回答很明确。弗朗西斯耸耸肩,披上外套推门而出。

“一点都没有情趣呀。”扬起音调故意说给房间里那人听的。他得意地笑着,“吧嗒”关上门,摸摸口袋里的自家钥匙,吹着口哨踏上小道。

一步。

两步。

三步……他这样无聊地数着从亚瑟家到自己家的步数。

刚拐入通向自家的岔口,弗朗西斯很明显地感到周围突然暗了不少。

就像是夜空中的星光,明明一开始是群星闪烁,接着一颗颗消逝,而到了最后没有了星辰,人们也不会觉得诧异。可是就当你享受着光明的时候,突然将光夺走,自然会感到不适应。

他抬头看看四周,路灯也没有因损坏而熄灭。

怎么回事?

问题刚抛出又被丢弃,他心想这又和自己没什么关系,于是继续数着步数。

十三步。

——你也是。

十四步……

对方深蓝色的眼瞳间似乎传递着什么,微微翘起的嘴角又小幅度地耸动着。

——有小惊喜哦。

弗朗西斯突然反应过来,回身望向亚瑟家。

“难道说……”

映月湖水依旧,但整栋房子一片漆黑。
   
    
    
先是慢慢走几步,接着脚步开始加快,最后弗朗西斯像撞在了门上似的,他拽着门把,明显是打不开了,转向拍打着亚瑟家的门:“亚瑟,灯是你关的吗?”

当然,没有得到回答。

他焦急地走在门边,用王耀那边常作的比喻,大概是比“乱锅上的蚂蚁”还要急躁。

急切想知道怎么回事的心理,不寻常的黑暗,再加上阿尔临走前的话语,种种联系起来,像是铺张开来的网,剪不清理还乱,缠绕着,真是扰人心烦。

“钥匙,我需要钥匙啊混/蛋!”手捂住发烫的额头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亚瑟家的备用钥匙藏在哪里,索性冲着门骂道,“早叫你给我配一把,你总是那么多废话!”

音量一时控制不住,因此扰醒了几只树林的睡鸟。

满腹的牢骚因为这次的突发事件一下子喷涌而出。

他更希望亚瑟一脸铁青地拉开门,用极其尖酸刻薄的话讽刺他“你是不是太过寂寞而跳河,脑袋进了水”,也好过这样的安静。

他尽力舒缓着气息,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,稍稍弯腰侧耳趴在门上,也没听见什么动静。

“难道说是他睡下了?”弗朗西斯发觉自己的过度敏感,跳下屋前的几级阶梯,后退几步。

——说不定那只是阿尔一时的笑话。

弗朗西斯心里跳出这样的困惑,顿感羞耻。

假如真是这样,那他可就要为这次发神经而付出严重的代价了。

——不过。

他眯眯眼。

——事情好像也不是这样。

按理说,即使是亚瑟睡下了,也会开着床柜边的小夜灯,以备不时之需。可是弗朗西斯踮起脚,也没透过二楼的窗户看见天花板有些许映照的光亮。

“灯是熄的,我想那家伙肯定不会这么马虎。”他这样嘀咕着,“也许是今晚关掉了吧,而且真的不是,又能怎样?我没有钥匙,打不开门。”

这栋小别墅静得出奇,似乎照应了“亚瑟已经睡着了”的猜想。

“罢了罢了。”弗朗西斯一手从额头捋过刘海,晚风刚好扬起,刚才燥热的情绪平息了不少,“大概是我多虑了。”

“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能不去想那么多事?”弗朗西斯自嘲地摇摇头,“跟管家婆似的,完全被别人给套住了。”

最后他回头望望,心想着这家伙睡得还真蛮死的,刚打算抬脚回家,嘴边的小曲儿还没有再次哼起。一声玻璃坠碎的声响拽住了他的去意。
   
    
    
像是心里的某处情绪也随之破碎似的,弗朗西斯撕去了原有的猜想,脚步一转。

这家伙是醒着的,一定出了什么事情。

——多管闲事就多管闲事吧,没什么大不了的,哥哥我就是做“奴隶”的命。

抱着就算是误会,被他嘲笑,也要去找他的心理,弗朗西斯回到门口,回想着有什么解决方法。

一定有什么时候,亚瑟和他提过备用钥匙的事情。

抚摸着门手把的冰凉触感,连同他的思想也一并冷静下来。

[记得还是初中的时候,他一把揽过亚瑟的肩,半开玩笑地说道。

——给我配个你家的钥匙呗。

——想得美,不可能。

又是一记亚瑟式白眼。]

他皱眉摇摇头。不,还要再前点。

回溯到更前的童年……

[腾腾的热气随着锅炉的“咕噜咕噜”声升起,女子挽起的金发,露出的如玉白颈,米色线毛衣蜿蜒的褶皱,都在暖黄的灯光下有了温度。

那时他们俩还只是十岁出头的孩子,弗朗西斯因为在学校经常被当作女孩子来对待,萌发了个在下巴上画胡子的想法,因此也成为了亚瑟一家的笑话。

“白/痴。”亚瑟肥嘟嘟的手臂趴在餐桌上,吮着筷尖,桌下的两条小腿有节奏地扑腾着。

“我这叫做机智好吗?”弗朗西斯坐在一边,以稍年长的优势报复性地移开小兔崽子面前的一盘菜,“哼,不给你吃。”这个动作的回复就是被踢到膝盖的疼痛。

一股甜腻的奶香味袭来,亚瑟的母亲弯腰又端上一碟菜肴,摘下手套,边解着围腰边笑道:“好啦你们两个,整天吵吵闹闹的,吃饭吃饭。”

“妈妈。”

“嗯?”女子摸摸他的头。

“我讲得不对吗?”祖母绿的双眸泄入流光,带着男孩子没有变声的奶音又重复了一遍,“臭弗朗是笨/蛋,我说得对不对?”

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女子挠着孩子的胳肢窝,惹得他“咯咯”地躲闪着,她宠溺地抱住他:“对对对,你说的都对。”转而冲着弗朗西斯笑道:“作为哥哥,阿姨就拜托你让让他啦。”

“他不是我哥哥。”咂吧着嘴,在弗朗西斯报复之前,亚瑟先夹走盘子里最大的肉片,狡黠地眨眨眼。

弗朗西斯的嘴角抽了抽。

小兔崽子。

“小弗朗。”

稍显冰凉的指尖滑过他的脸颊,他顺着对方的手臂抬起头,女子捋着弗朗西斯的发丝:“阿姨经常出差,所以需要你多帮帮他啦。”

他点点头。

女子继续说着:“需要我给你配一把钥匙吗?你要保存好呀。”

“不可以。”亚瑟在一旁插话,“不能给他配。”

女子噘着嘴,沉吟。弗朗西斯冲着亚瑟吐吐舌头,对方也扮着鬼脸回应。

吃完饭,弗朗西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套起鞋子。

“嘿,小弗朗。”女子拍拍他的肩,“虽然亚瑟不给你配,但是我们家是有备用钥匙的。”

尖锐的耳鸣刺入脑髓,女子的嘴巴一张一合,画面开始剧烈晃动,似乎有什么把他吸入了深渊。]

在回忆中突然惊醒,身躯速移,被花园里的石块绊了一跤,站稳身姿,弗朗西斯端起院子里的一根花柱上的那盆玫瑰。

第一个,没有。

第二个,没有。

第三个……

小心地挪动着,他倒吸了口冷气。

眼前稍有泥土残渣的花柱顶上,一把钥匙在淡淡的月光下泛着美丽的银光。

“原来在这里。”他嘟囔着,小跑回到屋前,插入钥匙孔,转动。

“咔嚓”,清脆一声。

他拉开门,屋内漆黑一片。

“亚……”话语还没完全脱出口。

“啊——呜呜……”一声嚎哭打破了寂静。

是从亚瑟的房间传来的。
   
   
   
弗朗西斯屏住呼吸,大概是被那声哭泣唬住了。他咽咽口水,凭借记忆慢慢移动着身子。手在虚空中划动着,偶尔滑稽地摇摆一下确保周围没有障碍物。

全身融入在黑暗中。他突然想起王耀的个人主页上有这么一句话: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,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。这样一句话,从字面上来说形容现在是十分贴切的了。

大概绕过了餐桌,他眨巴眨巴眼睛,什么也看不见,于是咂咂嘴,继续前进。

楼上又传来了什么物体落在地上的“咚隆”声。惹得弗朗西斯心下一急,手肘咯到了横在厨房与客厅之间的吧台,整条手臂都酸痛酸痛的。

“亚瑟,我来了,你冷静一点!”他心想自己暂时不能急速赶到楼上,先喊了一嗓子,试图让那个家伙先冷静先来。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如此疯狂,但是冷静恐怕是他目前最需要的良药。

奈何笨蛋就是笨蛋,一点也听不见去。相反的,上头闹得更加凶了。

弗朗西斯决定先把心思放在躲开家具,摸到楼梯的任务上。仿佛要在脑里再塑造一个家一般,他闭着眼睛,脚不断摩擦着地面,尝试着踢到障碍物。

头发蹭到了什么,他稍作停顿,伸手摸了摸,想起这里还摆放了个木柜。他偏头向右探去。

“这就和小时候玩的捉鬼游戏一样嘛。”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。

他摇摇头,暂时抛去了回忆的思绪。

弗朗西斯头一次觉得亚瑟家很大,大到他在黑暗中停留这么久,大到他无法尽快赶到那个家伙的身边。

屋内的大摆钟“咳哒咳哒”地提醒他时间的流逝,楼上的声音也稍稍歇停了,大概是累了吧。弗朗西斯已经记不起自己在这里摸黑呆了多久了。

“回去吧。”大脑某处在不断怂恿着他,“回去吧,他的事情又和你没什么关系。”弗朗西斯一声不吭,动作却的确放缓了不少。

有心而力不从啊。

“噗。”就在再一次回去的信息冒出之前,似乎是“行至绝处”时上帝给的一个宝盒,他踢到了布料的东西,猜想这是亚瑟家的沙发,又稍稍向左挪动。

一步。

两步……

他心下暗自数着,指尖触碰到了冰凉的木质扶手。“到楼梯了。”他欣喜地挑挑眉毛,脚步加快了不少,“噔噔噔……”地上了楼,来到二楼楼梯口左侧的第二扇门前。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。

他伸出手,按在了门把手上,心下一沉,突然间,犹豫占据了他的内心。
  
   
   
不知道是什么牵住了他的手腕,弗朗西斯怎么也用不上力气。唯有轻轻搭在门把上的余地,平滑的金属表面,冰凉的触感,就差听见一声“咔嚓”了。

不是没办法打开这扇门,而是不敢打开这扇门吧。他心里这样嘲笑着自己。

他不知道里面的那个人是否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,他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去见他。

哭唧唧的小鬼最讨厌了。

弗朗西斯心里这样想的。他深呼吸,试图让自己变回平常的“弗朗西斯”,然后“唰”地打开门,冲着亚瑟笑道:“嘿,少爷你还真是狼狈呀。”可是遗憾的是,他现在还不能做到这点。

他转而抚摸着门缝,考虑着下步该怎么做。

这道门缝微微漏着风,生汗的手心一阵阴凉。他注意到这里有点被破坏的痕迹,想起小时候亚瑟因为房门坏了而被困,自己拿扳子撬开门的事情,不禁笑了出来。

“那时候真的是笨蛋啊,现在也是一点也没变。”他还在犹豫着。

突然,门内传来一顿一顿的呜咽。

“弗、弗朗西斯这个笨蛋,怎么还、还没来……我、我都、都等了这么久了,唔……”似乎有在抑制住自己的音量。

弗朗西斯一愣,忽然捂住脸笑了笑。

这个笨蛋,还是那么不诚实。那哥哥我这就来把你的面具扯下来。

按下门把。

“咔嚓……”

他打开了门。
  
   
   
“亚瑟……”

虽然整个房间也是因为停电而变得漆黑,但窗外云层微微透出的月光还是可以让弗朗西斯看见亚瑟在哪儿的。

眼前的场景用“一片狼藉”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。

床单、被子软软地搭在地上,和被扯下的窗帘搅在一起。床柜边的玻璃杯碎片似乎沾了点什么,弗朗西斯希望那不是亚瑟的血。

而他一直寻找的那个人,正趴在地板上,弓着背,似乎在忍住啜泣声。

“因为不想让我嘲笑他吗?”

弗朗西斯皱了皱眉。

亚瑟意识到弗朗西斯已经进来了。可他却面对着床抬起头,并没有看向弗朗西斯。

弗朗西斯正觉得纳闷,慢慢走过去蹲下来,按住亚瑟的肩膀。那家伙的身子一抖,好像被吓到了,注意到力量的方向,这才将脸转过来。

“亚瑟?”疑问的语气微微上扬,弗朗西斯借助微弱的月光看见亚瑟略显空洞的眼眸,想起这家伙还有夜盲症。

“亚瑟,你告诉我……”他捧起亚瑟的脸,心疼的情绪早已将嘲笑对方的想法抛至九霄云外了。凌乱的刘海因为冷汗而粘在皮肤上,全身不断抖动着,看来是害怕极了。

弗朗西斯盯着对方似乎没有对焦的眼睛问道:“亚瑟,你是不是……看不见?”

弗朗西斯感受到对方的身躯一震,亚瑟开始大口喘气,紧紧攥起拳头,低下头不说话。

看来,答案已经很清楚了。

弗朗西斯也没有再说话,实际上,是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。

两人就这样静默着。月亮似乎慢慢浮出云层,窗外泄入更多的光亮,亚瑟苍白的脸被看得更清楚了。

弗朗西斯还是没忍住,轻声问道:“你今天是怎么回事?”

亚瑟呆愣着,突然皱眉抿嘴哭了出来,他扑进弗朗西斯的怀里,惹得弗朗西斯着实吓了一跳。

弗朗西斯整个身子僵得像块石头,好像还没反应过来,他正想抬起手拍拍“那只小兽”的背,对方却先开口了。

“我是不是瞎了?灯还开得好好的,我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,整个世界都黑了……”他不停地重复着描述,根本没有意识到弗朗西斯的安慰。

“不不不,这只是……”弗朗西斯试图把他从回忆中拽出,可是亚瑟还是听不进去。

“初中那会儿,医生就告诉我,我以后可能会失明,可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……”

“亚瑟……”

“我害怕什么都看不见,我真的好怕……”亚瑟突然像发了疯似的,弗朗西斯怎么也拽不住他。

“亚瑟!”弗朗西斯突然拔高音量,“你听我说!”

对方又是一震,像是被弗朗西斯的气场吓到了,乖乖闭上了嘴。

弗朗西斯环抱亚瑟,手抚摸着对方的后脑勺,尽量以轻柔的语气解释道:“你家只是停电了,没事的,你什么事都没有,千万别瞎想。”

亚瑟缓缓放开对方,惊讶而又欣喜地确认着:“真、真的?”

“真的真的,我真没骗你,再说了,我为什么要骗你呢?”弗朗西斯抬手帮亚瑟理了理刘海,一字一句认真地告诉他。

也许是心理作用,弗朗西斯感觉亚瑟的脸色红润了不少。眼底的草原似乎也开始因风而轻轻拂动着。

像是深陷泥潭的人抓住一根蜘蛛丝似的,亚瑟不断地确认着,弗朗西斯也耐心地回答了一遍又一遍。

亚瑟脸上渐显笑意,眉毛完全地舒展开,露出白白的牙齿,这是一种真正的舒心的笑容。

“笑出了傻气呢。”弗朗西斯心想。

弗朗西斯揉揉那家伙的头,却被他下意识地掸开,亚瑟愣了愣,这回是笑出了声。

弗朗西斯四下看着,琢磨着这么等着天亮也不是办法。

“好了,既然把你安顿好了,那我去找找你家里有没有蜡烛吧?”他站起身,腿似乎有些麻了。

正想往外走,好像有什么拽住了他的裤角。弗朗西斯回头看向亚瑟。看来是他下意识抓了过来。

“别担心,我马上就回来。”正因为明白他的心理,弗朗西斯才没有像以前那样吓唬他,而是向亚瑟下了保证书。

亚瑟这才放心地松开手。

听着弗朗西斯慢慢摸出房间的脚步声,亚瑟蜷起身子,缩在墙边,等着他回来。

他说会回来的,就一定会回来吧。

“这家伙正常起来还蛮靠谱的。”亚瑟环抱身躯,将脸埋在臂弯里休息,浅浅地笑着。

当时听见弗朗西斯在楼下喊他的名字,心里就莫名泛起更加浓烈的悲伤。就像是小时候和父亲一起组装玩具,亚瑟不小心伤到了自己的手指,本来看到血并没有多害怕,但父亲突然握住了他的手,然后吮着血,安慰他不哭不哭。

本来没有想哭的情绪,但是就在听到父亲的安慰之后,心里涌起不尽的委屈,好像这疼痛难以忍受似的,他嚎啕大哭了起来。

大概就是这种心理吧?

想要被更多的安慰的这种奇怪的心理吧?

我还真是……笨蛋呀。
  
  
  
被“成功”绊倒几次之后,摸索到几根蜡烛和打火机,弗朗西斯放下心来。

虽然保不了多久,好歹有点光了吧?一般随身带的手机竟然会忘在家里,跑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想着要带来。不知道那家伙的手机能不能用……

他思索着,轻车熟路地进入厨房,顺手端来了一只碗,点上蜡烛。星点的微光并不能照亮屋子,但心理上倒是有了依靠。

他垂腰放低蜡烛,借以照明道路。

在外面捣鼓了许久,才返回亚瑟的房间,他一进门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。

“我还以为你为了找蜡烛,把头塞在马桶里了呢。”亚瑟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,双手抱膝坐在窗户边。

“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也就是说认为你有可能把蜡烛放在马桶里,我才会去找的。”反击完美。

不过看上去亚瑟并没有心情继续和他斗嘴下去。

弗朗西斯合上门,盘腿坐在亚瑟对面,将蜡烛放在两人之间。

也许是心理作用,他发现对方混沌的双眸似乎泛起了涟漪,抑或是倏地点燃了雪夜里的火柴。刚好在这种环境下,祖母绿的瞳孔在微光下透着星点金色,亚瑟转动眼珠,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不少,看来是看得清了。

“看得见了吧?”弗朗西斯确认道。

亚瑟眨巴眨巴眼睛,往四周看看,不经意地露出腼腆的笑容:“差不多吧,确实好多了。”

弗朗西斯长吁一口气,不顾形象地瘫在地板上:“啊……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哥哥我今天可是累惨了。”

“嗯嗯,算是辛苦你了吧。”难得这么坦诚。

“可是少爷你完全没有什么表示啊……”

“你想要什么表示?”

“Kiss me.”

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”亚瑟又抡起拳头。

弗朗西斯笑着坐起身来躲避,没想到这一拳打偏了,连弗朗西斯的衣服也没蹭到。

他正想嘲笑,抬头对上亚瑟又渐阴沉的脸。

心下一沉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   
   
   
“没什么。”亚瑟低声回应,偏头转移视线。弗朗西斯知道这家伙估计又想起自己的夜盲症了。眼角微红,这便是最明显的证据。

他并不打算多问,毕竟这件事也曾是两家之间谈论的禁忌。事实上为了帮亚瑟治好眼睛,两家一直都在打听名医。亚瑟父母的出差,其实寻医也占了绝大部分。

弗朗西斯明白亚瑟的心情。

知道自己将来会失明,就如同告知你某年某月某日逝世一样,被宣告结束的滋味的确不好受。

——说不定我以后会拥有和贝多芬一样的成就呢。

——也是,说不定将来诺贝尔做饭最难吃得主就是你了。

——滚。

——哈哈哈哈……

虽然小时候乐此不疲地开着这种玩笑,但是彼此还是心照不宣的。

这次突然停电,确实又将亚瑟拉回以前的恐惧之中。

我什么时候会失明?

失明以后我该怎么办?

……

本已淡忘的种种问题又重新盘旋在他的脑海里。

弗朗西斯知道亚瑟是个敏感的人,想必刚才的挥拳打偏这样不经意的小失败,也会被他用夜盲症无限扩大化。遭受刺激后再度受挫,亚瑟他也经受不起。

弗朗西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打开话匣,只能暂时闭嘴。

他安静地看着对方,视线从皱眉咬牙的小表情向下滑,跳到还没来得及换掉睡衣的白衬衫,和……

突然心头一揪,弗朗西斯猛地抓住亚瑟的手腕。对方一惊,转过脸正对他。眸子里流露出惊吓到的情绪。

弗朗西斯皱着眉,不由地提高音量:“亚瑟你的手臂受伤了!”

亚瑟愣住了,低头稍稍弯动手臂查看,衬衫上正渗着猩红的血线。弗朗西斯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没猜错,玻璃杯碎片上暗红色的液体,就是亚瑟不小心划破皮肤滴下的血。

“什么时候……我都不知道……”亚瑟掀起衣袖,还好只是浅浅的划痕,并没有伤及血脉。

“医药箱在哪?我去拿。”弗朗西斯站起身。

亚瑟抬手一指:“就在床头柜的第三层。”

“好。”弗朗西斯走过去蹲下正要拉出抽屉。

亚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,一拍地板大喝:“等等!”

“怎,怎么了?”对方的身形暂停住了,回头诧异地问道。

“我来拿吧。”亚瑟摇晃着站起来。

“你是伤员,就要好好待着,我拿不是更快点吗?”

“我来就好。”见亚瑟继续走来,且口气不容拒绝,弗朗西斯也没打算争,自觉让道。

亚瑟蹲下来,似乎移动了什么东西,才把医药箱抽出来。他提着,又坐回刚才的地方。

弗朗西斯重新盘腿坐下,看着亚瑟从里头拿出纱布、医用酒精等物品,垂下腰手臂支撑在膝上,双手捧脸,嘟囔着:“有什么不想让哥哥我看见的东西吗?”

亚瑟白了他一眼:“没有。”他咬着活塞,“嘣”地从瓶口拔出,很快,酒精的熏香便萦绕在两人周围。

用镊子钳着棉花蘸上酒精,亚瑟用下巴抵住摞起的衣袖,眯眼给自己涂着。

“呲……”刚擦拭不到一秒,他就倒吸口气,镊子险些从指尖掉落,本着营救镊子的心,下巴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力气,衣袖滑了下来,差点触及伤口。

手忙脚乱,动作笨拙到让弗朗西斯实在看不下去了,他按住那家伙的肩膀,夺过镊子,想要帮他处理。

“诶,等等,我快弄好了。”亚瑟噘嘴想要抢回镊子,弗朗西斯顺势向后一仰,手尽可能向后伸,亚瑟一手按在对方的胸膛上,另一手卖力地够着,结果还是没能成功。他从鼻子里冒出“嗤”的一声,坐了回去。

弗朗西斯笑出声来,又重新将棉花浸入酒精:“好啦,少爷,把袖子摞起来,我来帮你弄吧。”

亚瑟撇撇嘴,自知暂时抢不过他,听话地提着衣袖,侧身向对方倾去。
  
   
   
从肩膀传来的刺痛,火光间闪烁的眼底,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认真的表情,偶尔抬起头来确认是否需要调整力度而不小心滑落耳畔的刘海,一切的一切,亚瑟都看在眼里了。

“这么长的口子,你自己都感觉不到吗?”弗朗西斯轻轻按住伤口,棉花染上淡淡的血色,“估计是要留疤了。”

亚瑟刚想回答,肩膀一阵锐痛硬生生将话题塞了回去,并且令他发出“呲”的一声。

弗朗西斯见状,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:“没事吧?很疼吗?”

亚瑟看着这人紧张的表情,本想回答“没事”,却扭头脱口而出:“疼死了,你能不能小心点啊?”

见对方失落地再次捏起棉花擦拭伤口,亚瑟这才垂头埋怨自己。

明明是自己不对的时候,自己总是不争气地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。

明明应该感谢对方的时候,自己总是开不了口,而且中伤他人也是常有的事。

不疼的,谢谢你。

这么简单的话语,事实上对亚瑟来说,是很难开口的。特别是面对弗朗西斯时,他更是难以将心里的话说出。像是一个魔咒,牵连着彼此,却又阻隔着两人,若即若离的这份感情,亚瑟很想打破,又不舍得打破,更是不敢打破。

现在这种情况,人们一般是怎么应对的呢?果然是应该道歉吧?

深呼吸,试图平静下来。

“对,对不……”他吞吞吐吐地说着,“对……”
“嗯?”弗朗西斯放下镊子,拿起纱布准备为他包扎。他抬起头,似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。看出来了吗?亚瑟现在苦恼的心情,弗朗西斯看上去像是知道了一般。

“对,对不,对……”耳根发热,亚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成苹果了,他还是不停得重复着前两个字,最后那个字眼总是讲不出口。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别处撇去,反正就是不想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对视。

弗朗西斯在等待,他蓝紫色的眼眸吞噬了星点的火光,同时也吞噬了亚瑟的理智。因为需要擦拭伤口而放低身躯,所以目光是从下往上看的,饱满的额头被随意拨弄的刘海遮住一边,平日轻佻的神情被什么莫名的情绪替代。弗朗西斯在等待。

面对这样的弗朗西斯,亚瑟实在说不出来。

“对……”

犹如蝴蝶飞离花苞的一瞬间,异样的情感穿梭过心脏,然后消失不见。

“噗呲,哈哈哈……”

弗朗西斯突然笑出声来。

“干什么啊?”亚瑟趁机转移话题。

“少爷你不必这么勉强自己的。”

一时语塞。

“什么意思……什么叫不要勉……”亚瑟尝试着问道,有时他也搞不清楚自己,或许,这个男人会给他想要的答复也说不定。

“就是字面意思。”弗朗西斯正色端坐在他面前。事实上看多了他颓痞、戏谑的神情,如此严肃的样子,亚瑟也很少见到。

“想说什么就说什么,不想说什么,就不说什么,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,想要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……”弗朗西斯说道,“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,别老是一个人憋着。”

“做你自己,亚瑟。”

哽咽,鼻子一酸。

“这都什么和什么啊……”亚瑟抱怨着 “明明就是个吊儿郎当的混/蛋……”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。什么也不顾了,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,像是被发号施令了一般,泪腺不断分泌着泪液,心脏空落落的。

就像当时父亲告诉他“不疼不疼”,他却嚎啕大哭起来一样。也像刚才听见弗朗西斯在楼下的大喊,他却哭得更凶一般。这样一句“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” ,犹如又一次触发了某处按钮,想要固执地一个人承担的悲伤再也藏不住了。

在学校,他是学生会副主席,不得做出违背校规的事情。在家里,他是令父母自豪的儿子,不得做出让他们伤心的事情。在社区里,他是人们口中“柯克兰家的少爷”,比起阿尔的活泼,他是稳重的代名词。这些,都不是他想要的。

弗朗西斯一直都明白,一直也没戳破。

亚瑟一直也都明白,一直也没打破。

“你怎么就知道我想要说什么……”亚瑟抬头问道,眉毛委屈地揪在一起。

弗朗西斯依旧微笑着:“因为少爷你的话,要反着听才行呀。”

亚瑟果然最讨厌这个家伙了,被他看透的感觉真不好受。似乎暗藏什么的微笑也总是令他觉得对方正在读取自己的内心。

槽糕透顶了。

亚瑟又一拳捶过去,这回真是实实地击中弗朗西斯的肩头。对方蜷着身子,“哎呀”地叫唤着。

因为亚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通红的脸颊。
  
   
   
待一阵闹腾之后,两人算是又恢复到了平日的相处状态。

“现在几点了?”亚瑟问道。

“啊……”弗朗西斯只手从前额撩起头发向后背去,额头因为风的拂过而凉飕飕的,他从口袋掏出怀表。

“那块怀表你还保留着呀。”

“记起来这还是我初中的时候朋友送给我的,用了很多年了,也算是块好表了。”

他对着烛光眯眼看着:“嗯……快九点半了吧。”

亚瑟伸伸懒腰,骨骼发出一声“咔”,他慌忙缩回,开始小幅度地活动筋骨:“怪不得有些困了啊……”

“因为这些天忙着排练,太累了吧。”弗朗西斯笑道,“要不然少爷你睡吧,哥哥我也应该回去了。”

他仰头挺直身躯,酸痛的感觉随之而来,大概是在这里窝了很久的缘故吧。

亚瑟看上去分明没有要让他走的意思。

“留下来吧。”

弗朗西斯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“哈?”

“我说,”亚瑟一脸平静地重复着,“留下来睡在这里也可以。”

这家伙知不知道把哥哥我留下来的下场?明明以前连房间都不让我进,现在这么主动?难道说是因为我的“英雄救美”让他动了心?

他正胡思乱想时,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笑容。亚瑟一瞧就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
亚瑟补了一句:“但你只能睡地上。”

对方的表情一时僵住了。

不是吧?按照剧情,难道不是两人在屋里干柴烈火,突然拥吻扑倒在床上吗?如果现在是一部小说,弗朗西斯一定会揪着作者的耳朵大吼有没有搞错。

“毕竟现在这么黑,万一我晚上还有什么事情,都没人能来帮个忙。虽然你平常就跟个废/物一样,但好歹是个人。”亚瑟站起来往床边走去。

正说着,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,身子摇晃一下,声音也抖了抖。

弗朗西斯连忙将蜡烛移至床头柜,转身扶住他,送到床边,按着他坐下:“你这嘴巴也太毒了吧?我哪次没有帮你忙,竟然这样对待我。”

“是是是,每次都是帮倒忙。”亚瑟拉起被子睡倒在床上。

“这次不是吧?”

“也就这样了。如果没有这次,我也不会像刚才那样说你好歹是个人了,我会直接说你是头pig,知道了吗?”他往被窝里缩了缩,柔软的床褥使那些持续紧张的脑细胞顿时找到了放松的缺口,亚瑟感觉到脑后勺的碎发被压得凌乱不堪,早上醒来定是要花费老长的时间去打理,但他并不想因为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去打破现在的舒适。
 
弗朗西斯顺势坐在床边的地板上,左弄弄右摆摆,找不到睡觉的最佳姿势。他看着那家伙自动无视自己的表情,叹了口气,趴在床边休息。

“手给我。”床上那家伙突然迷迷糊糊地说着。

为什么觉得是迷迷糊糊的呢?因为弗朗西斯觉得今晚的亚瑟实在不正常。

所以他条件反射地回答:“我没听清,你再说一遍?”

亚瑟没回应,弗朗西斯心里又默念了几遍刚才亚瑟说的话,想着应该没有别的含义了,这才把手伸了出来,轻轻握住对方露在外面的手。

侧躺着的身躯在被子的勾勒下看得出起伏,蜡烛将灭前的微光在亚瑟的脸上呈现出层次的光色。弗朗西斯小心地将被子向对方颈脖深处掖了掖,抱怨着真是个麻烦的人。

他突然想起开门前的小插曲,不由得一愣,笑着,呼噜呼噜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。

“你笑什么?跟个傻子一样。”亚瑟瞪着眼嘟囔几句。

弗朗西斯偏头想想:“亚瑟,你知不知道……”

“我知道什么?”

“你哭起来很丑哎。”这是很快结束话题的办法了,弗朗西斯深知这一点。

“笨/蛋。”果然对方不想再搭理他,闭上眼睛示意不要再说话了。

折腾了这么久,弗朗西斯确实累了,似乎亚瑟更累,因为他很快就睡着了。

蜡烛再也支撑不下去了,摇晃着火星,最终熄灭,大概是因为视觉暂留,弗朗西斯的眼前一直有个深色的圆点,怎么眨巴眼睛也消除不掉。

光消失得无影无踪,房间里只有亚瑟细微的鼾声。

圆点落在亚瑟的脸上,弗朗西斯笑着他睡得可真香。

两人扣在一起的手虽然松得可以抽出,但是弗朗西斯还不想这么做。温暖的手心传递着美妙的讯息,通知着他的大脑暂时停止运转。

夜里总是令人思绪万千。

弗朗西斯的生活仿佛是由亚瑟的一切组成的。亚瑟想要在两家附近的幼稚园上学,弗朗西斯也和他一起;买了双味饼干,一半巧克力味一半牛奶味,亚瑟喜欢牛奶味,所以弗朗西斯吃巧克力味的一半;亚瑟不擅长做饭,弗朗西斯在阿姨不在家的早晨除了准备自己的早餐,还要照顾到亚瑟的饮食……在弗朗西斯的世界,他自己是主角,而在亚瑟的世界,他却活得像个小丑。

只有一次弗朗西斯没有听亚瑟的,就是初中选择去外国读书。可是几年来他都没有摆脱亚瑟的身影。

因为亚瑟是弗朗西斯的视觉暂留。他像是一束火焰,弗朗西斯明明知道不能长久地直视,可还是无法转移视线,最终在视网膜留下痕迹。
    
弗朗西斯仔细地在心里描摹着亚瑟睡着时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,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极为痴汉之后,他摇摇头,枕在手臂上,试图让自己睡着。

“晚安,亚瑟。”他闭着眼睛,轻声发出明知道得不到回复的晚安。

心里漾起一丝波澜。

其实弗朗西斯一直都在等待。

他在等待一朵花开。
   
   
   
【END】
   
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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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望你们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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